烙印（四)

（吴锦洲著）

银子

        银子生于兔年，排行老三，小金子两岁，长祥子三岁。银子出生时，正值新中国刚建立不久，百废待兴，土改分田方兴未艾。银子父亲的成分定为富农，连同当时未分家的大妈（大伯已去世）共两进草房都被端了。银子出生后可谓是居无定所。等到土改复查发还后，银子又随弟兄们回到了属于自己家的房子中。那时，银子在吃奶的当儿，压根儿就不知道当时的世道是怎么回事。幸亏爸爸尚在人世，又是个木匠，勉强把几个孩子拉扯着一个个逐渐长大，银子三岁时又添了老四祥子，所以说银子从出生后，谁也没把他当回事，随风跟长。在小伙伴们印象中，银子是个自由生长，无拘无束的孩子王。虽然营养不良，但银子的身体长得瘦长，与同年男孩相比明显高出一截，这就是银子小时候能当孩子王的主要原因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由于人多家贫，银子几乎没有机会读书，等到老四祥子能为大哥放牛的光景，银子已是比较得力的剐草能手了。大哥德子白天用罢牛，就得给牛喂青草，好让牛吃饱了，歇好了接着再耕田。这个草料的来源就是银子的任务。银子每天背着大网包（用草绳编织的兜），手执反裤刀(专门用来剐草的刀)，夏天光着背脊，每天要完成四网包的青草，否则牛就可能因吃不饱而影响大哥用牛的效果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银子在兄弟几个中，算得上好强的一个。除了完成每天的剐草任务外，有了闲空还和小伙伴们一起捕鱼摸虾。就是剐牛草的过程中，见到有鱼可捕的机会银子也从不放过。抠长鱼是他的强项，走在稻田埂上，发现一个长鱼洞，经银子几下折腾总能把洞里的长鱼抓出来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十年文革期间，正值银子青春年少的时光，由于众所周知的成分问题，银子和金子、德子一样，错过了谈情说爱的机会。那时银子所在的村庄是远近出了名的穷村，银子家又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贫困户，有哪个姑娘愿意垂青呢？做媒的老妪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银子弟兄的需求，条件太差无人问津。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，银子家的情况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后，全家同心协力为老四成了家，看到老四当上了爸爸的高兴劲，银子心中对爱情的追求也开始复活。银子在心中寻找着爱的时机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一九八七年银子已过而立之年，这当儿银子的表妹到银子家向银子求援。表妹因夫妻感情破裂，已向兴安人民法庭诉请离婚。但那时农村离婚通常情况下还是比较困难的，一般情况下首次起诉离婚，除调解离婚外准离的案例很少。表妹听说法庭的法官家就在银子村上，故想通过表哥帮助说个情，能使案子尽快解决。银子听后眼前一亮，觉得自己求爱的时机即将到来，表妹年龄与自己相当，如她离婚成功，对自己来说岂不是天赐良缘吗？于是银子卯足了劲，早晚陪着表妹到法官的门上登门拜访。与本家法官重温童年时光套近乎的同时还带上时鲜蔬菜、鸡蛋之类的土特产以示礼节。法官听了案情后答应多做调解工作，交代当事人要有两种思想准备，不要做出被动的事来。银子听后也知道法官所指，并满口答应“请放心，出于姐妹之情，同情表妹婚姻不幸，望法官尽力争取早日解脱表妹的痛苦。”那段时间，银子表现出从来少有的乐观开朗，见人就笑脸相迎、点头问好。有时与表妹走在一路，随即会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。此时银子心中萌生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银子表妹的婚姻纠纷经法庭调解结案，表妹支付了部分抚育费后与丈夫离了婚。调解书送达后，银子的表妹就再也不见了踪影，表妹已去江南打工，并与他人已修秦晋之好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银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，心情随着表妹的离去日渐沉重，银子又陷入了以往的寂寞单身生活之中，银子的美梦随之破灭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 几个星期后的早上，德子、金子、祥子惊呼：银子服毒啦！众弟兄齐心协力用板车火速将银子送乡卫生院急救洗胃。银子的命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，兄弟四人抱头痛哭了一场，大家轮流着照顾银子直至银子康复出院，回家又好言相劝。银子饱尝了一次初恋的苦果后，性格变得更加沉闷，好心人劝银子，生活要顺其自然，不必勉为其难，今后要多加保重。大难不死，必有后福。如今银子在乡敬老院开始了他的晚年生活，银子把对爱的追思深深地藏到了心底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（完）